“你這段時間都不閉關修煉的嗎？”溫饒側過頭，看著站在身旁的江曲，眼中有些許疑惑。

江曲自然不會和他說，修煉遇到瓶頸，久未突破的事，他只是看著發問的溫饒。

溫饒以為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，“我就是看你最近，好像一直跟我下山，都沒怎麽閉關修煉過。”

“除了閉關修煉之外，我也會想做一些其他的事。”

其他的事？是指下山跟他在鎮子裏亂逛嗎？像江曲這樣的天才，就算不修煉，也該去做什麽轟轟烈烈的大事吧？不過這些話，溫饒可不敢說出來，他跟江曲又逛了一會兒，和平時一樣，在夕陽西斜時，到那青雲山山腳下的茶肆裏，叫了一壺清茶。雖然江曲從來不喝這種東西，但溫饒還是推了個杯子給他。

今天江曲將茶杯端起來了，著實讓溫饒吃了一驚。而後他就忙不疊給江曲的杯子裏，續了一杯茶，“我還以為你又不喝呢。”

平常江曲確實不會喝這種東西，但近來，他也有了嘗試的興致。只是這山腳下的茶肆裏，用的都是些碎茶葉，勉強解渴而已。溫饒抿了一口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說，“這裏的茶不好喝，明天要是有空，我們可以去鎮子上專門的茶樓裏喝。”

江曲倒是分辨不出什麽好喝，什麽不好喝，但聽溫饒說的，還是應了一聲，“好。”

喝完茶，溫饒結了賬，就和江曲回青雲宗去了。兩人都是通曉輕身術的，偏偏這時候，誰也不願意用，就這麽沿著長長的石階走了上去。江曲倒是沒什麽，但和他一起走的溫饒，走到山腰就已經氣喘籲籲了。

“休息一會吧。”溫饒說。

江曲聞言，收回了邁上石階的腳。

溫饒站在半山腰上，往下俯視，山腳下的小鎮，成了萬頃景色中極小的一塊，再往上走，就會連那小鎮都看不到了。就在溫饒看的出神時，身旁的江曲也在看著他。

溫饒的長相，和常人有異，不過不是因為醜陋，而是因為太過獨特了。

溫饒回過頭時，緊盯著他看的江曲，又馬上收回了目光，溫饒沒察覺到什麽，只對他說，“好了，繼續走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因為石階狹窄，兩人不能並肩而行，走著走著，體力不濟的溫饒，就落到了江曲身後。江曲有意停下來等他，溫饒不知道，問江曲，江曲說在看四周景色，讓他先走。就這樣，溫饒竟是比那江曲更早的回了青雲宗。

青雲宗宗門前的兩個弟子，看到氣喘籲籲的溫饒，眼中都有幾分輕蔑，正好四下又沒有旁人，就出言相譏，無非就是嘲諷溫饒，呆在青雲宗十年，卻連那入門的輕身術都學的不精，還要靠走來上山。

溫饒氣都還沒喘勻，自然就沒有和他們計較。但從他身後走出的江曲，又令那兩個弟子神色變的諂媚起來，“江曲師兄。”

修仙宗門裏，修為高的弟子看不起修為低的弟子，修為低的弟子，看不起更低的人，這好似都成了慣例。江曲耳目聰敏，自然將他們剛才的話，都聽的清清楚楚，其實早在幾年前，他就經常聽到有人嘲諷溫饒，因為溫饒是他帶上山，聽他受到嘲諷，江曲心中也有諸多不快，所以此後千方百計想要幫溫饒築基，帶他走上仙途。

今時今日，他又聽到和多年前一樣的話，心裏那股不快又浮現了上來。不過溫饒卻並不在意，他和江曲點頭，“江曲師兄，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溫饒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，江曲在原地站了一會，也離開了。

……

“師父。”江曲站在靜室的石門前，低著頭叫了一聲。

裏面很快傳來青雲宗宗主的回應，“進來。”

石門打開，江曲走了進去。

靜室裏沒有點燈，只有幽幽的月光，從頭頂那個洞中照射了進來。青雲宗宗主，就坐在那個月光可以朗照的石臺上。看著自己的得意門人，青雲宗宗主的臉上，倒是沒有浮現出什麽多餘的情緒，“你來是有什麽事？”

“我想請問師父，有沒有能助人修煉的功法？”

“助何人？”

江曲沒有說。

“若是沒有天賦，再好的功法也是無用。”從江曲的沈默裏，明白了他指的是誰的青雲宗宗主，冷冷的道，“你這幾年，試的還不夠多嗎？”在此次江曲從白冥宗求藥之前，他也試過其他幫助溫饒築基的辦法，青雲宗宗主都盡收眼底。

“回去吧，好好修煉，勿要再分神去做無用的事。”青雲宗宗主說完，便合上了眼睛。

江曲垂首退了出去。

在黑暗中，坐在石臺上的白夙，放在腿上的小指卻略略動了一下。

……

今天江曲沒有來，不過也是在意料之中，整個青雲宗，只有他這麽一個不思進取的閑人，其他稍有些天賦的人，都忙著刻苦修煉呢。

和平常一樣，溫饒從山上溜了下去，他準備去客棧裏，看一下臣幽，到了之後發現房間空了，一問才知道，住在裏面的人上午就走了，這可把溫饒急壞了，他問了小二臣幽走的方向就到處找了起來。還好鎮子並不大，生人也少，拉著街上的人一問，很快就問出來了。

最後溫饒是在山腳下的茶肆裏，問到了臣幽最後出現的地方。小二說是有個人上山了，溫饒心裏一驚，連忙跟著上山。在山腰上，他見到了慢慢往上走的臣幽。

“臣幽！”溫饒好不容易見到他，張口叫了他一聲。

臣幽渾身一震，轉過頭來。

溫饒快步走到他身旁，“你不好好呆在客棧裏，出來幹什麽？”溫饒是真怕把他弄丟了，沒法和飛雲公主交代。但他在逼問臣幽之後，馬上註意到了臣幽看著他時，略有些驚詫的目光，“你眼睛好了？”

臣幽點了點頭，是因為溫饒答應來看他沒有來，他以為溫饒怎麽了才找出來的。沒想到在山腰，能撞到他。不過……面前這個人，和他在視線模糊的時候看到的完全不同。

就在臣幽張口要說什麽的時候，溫饒忽然聽到了頭頂上傳來的破空的聲音，應當是有哪個弟子，用了禦劍術要下山去辦事。溫饒怕被看見，連忙拉著臣幽，往一旁的樹下躲了躲。

果然，過了一會兒，一個青雲宗的弟子禦劍而出，直往山下而去。臣幽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，看了眼禦劍的人，又看向身旁銀發金眼的‘救命恩人’。

溫饒見那個青雲宗弟子離開了，才松了口氣，放開了臣幽的胳膊。

“剛才，那個人……”

溫饒知道他想問什麽，“那是青雲宗的弟子。”

“青雲宗？”臣幽雖然聽過修仙的仙山，但那離他太遠，他也只是聽聞過而已，但面前這人，能讓他死而覆生，是不是也是仙山上的人呢，“你也是青雲宗的人嗎？”

溫饒說，“算是吧。”他倒是想說是，只是人家青雲宗，可不認他。

恢覆了視力了臣幽，愈發顯得豐神俊朗，只是因為才覆生不久，臉上還是透著一股子病態的蒼白。

溫饒忽然想起自己答應臣幽，說會去看他，只是這幾天，因為和江曲呆在一起，就忘了過去看他這一回事，也怪不得臣幽會四處打聽他的蹤跡，還找到了這裏來，“我這兩天有點事，就沒有去客棧看你。”

臣幽確是有些依賴他，他在王宮時，因為母妃早夭，過繼到了飛雲公主母妃的名下。只是因為不是自己所出，他這麽一個皇子，自然受到了許多不能與人言說的冷遇。後來遇害身亡，僥幸又死而覆生，他對救他的溫饒的感情，就有些類似於破殼的雛鳥了。

確實是溫饒理虧，他看著才好轉沒多久的臣幽，為了找他一路上山，心情也頗有些覆雜。領著臣幽回到了客棧中，看到他變了一副相貌的臣幽，也沒有那麽好奇，只問了句那兩張臉，哪張是他自己。溫饒說了之後，臣幽就點點頭，說記住了。

“你既然已經沒事了，我就不用再下山來看你了。”若不是溫饒公主給的期限還沒到，溫饒都想現在把他送走了。

臣幽聽到這句話，一下有些心急了，“我……我還有些不舒服。”

溫饒剛才看他都能爬山了，不像是哪裏不舒服的模樣，“哪裏不舒服？”

臣幽想到了自己從小就有的頑疾，他一下找到了借口，連忙道，“我的頭不知道為什麽，忽然就會疼起來。”

溫饒看他不像是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人，就說讓他再休養一段時間，自己想想辦法。臣幽聽到他說還會來，馬上就松了一口氣。

溫饒把臣幽安置到客棧裏之後，就回青雲宗了，他本來想去問問青雲宗的弟子們，知不知道有什麽滋養身體的靈草，卻還沒來及張口，就聽到外門弟子說白夙被送去思過崖的事了。

溫饒楞了一下，要知道白夙雖然年雖不足，但在青雲宗的弟子中，也是極出名的人物了。好好的，怎麽要去思過崖呆著？溫饒問了外門弟子，竟然沒一個人知道。這段時間天氣轉涼，山上更是比山下冷了不知多少，這時候去思過崖呆著，即便是修仙的人，也撐不住吧？何況白夙年紀還那麽小。

仿佛為了印證溫饒的擔心似的，隔天天空就飄起了雪花，一覺睡醒，外面的雪都積了有半尺深了。溫饒實在擔心不過，就偷偷跑去了思過崖。他到的時候，白夙還跪在那裏，身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雪花。溫饒走過去，幫他把身上的雪花撣掉，閉著眼睛的白夙，這時候睜開了眼睛，聲音細而微弱，“師兄……”

“你犯了什麽錯，讓你跪在這裏？”這些年青雲宗宗主對白夙的苛刻，讓溫饒都看不下去了。雖說這樣有利他成才，但太過極端，對白夙這麽一個半大的孩子也不好吧。

“我跟師父說，我不想修煉了。”

溫饒還以為他是犯了什麽不得了的大錯，沒想到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，這不就是跟小孩子鬧脾氣說不想上學了一樣嗎，至於讓人跪在這裏嗎？

“你在這裏跪了一天一夜？”溫饒是昨天知道這個消息的。

白夙點了點頭，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什麽血色了，嘴唇也被凍的發紫。那還是他是修煉之人，若是和他同齡的孩子，在這裏早就被活活凍死了。

“跟我回去。”溫饒把白夙攙扶起來。

白夙搖頭，“師兄——”

“走！”溫饒強行將白夙從地上拖起來，帶他回到了住處。一回到房間，溫饒就把他衣服脫了，用厚厚的被子把他裹住。白夙眼睫上都結了一層冰，融化了，像是眼淚一樣往下流。溫饒邊用熱毛巾幫他擦臉上和頭上融化的積雪，“為什麽突然要說不想修煉了？”從小大大，白夙就沒有表現出對什麽東西特別的喜歡和厭惡過。

“因為……”白夙本來是看著溫饒的，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，卻不自覺的避開了他的目光，“我已經不想再修煉了。”從前修煉，就是因為師父說，修仙之人，能擁有漫長的壽命，他想著努力一點，再努力一點，以後能和師兄多呆一些時間。但現在就是，即便他登上仙途，也沒辦法一直和師兄呆在一起。

溫饒正想說些什麽的時候，門被破開了，風雪和幾個內門弟子，一起湧入了房中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小劇場：

渣作者：我想到最浪漫的事，就是把小天使種進土裏，那樣來年就能收獲很多個小天使

溫饒：我想到最浪漫的事，就是把渣作者種進土裏

渣作者：【露出微笑】

溫饒：然後把土踩實，墊上磚頭，那樣來年就能收獲一個死作者

渣作者：【笑容漸漸消失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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